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星期一, 8月 10, 2009

我變了


August 10, 2009
從今而後,庶幾無愧!!!
31歲酒精性肝硬化導致肝衰竭、合併食道靜脈瘤破裂大量出血的病人,術後因為大量輸血又併發急性呼吸窘迫症候群,我們為他裝上葉克膜;但病人還是繼續發展酸血症,眼看就要不活了……
我出面開釋家屬:「當醫師也沒轍的時候,即是大限將至……
「那你是教我們放棄了是嗎?你幫我們儘量救嘛!」從未出現的弟弟這時候倒是很理直氣壯。
「之前還清醒的;現在難道不能讓他清醒嗎?」——每個人死之前也都是活著的丫?講這種話有甚麼幫助?
  樹欲靜而風不止啊!彷彿間桃園那超大的風也在加護病房裡凜冽地吹著。
「葉克膜已是最後一線;我只是希望你們在他目前真的還活著的時候多來看他。」講完我掉頭就走。
當無可理喻的家屬硬要以裝出的積極表現他們的關心,我總是在心裏咒罵的無可扼抑。
 「我不要再跟你的孫子講任何話」我惡狠狠地警告另一個病患的家屬。「如果他不願意聽我的實話,如果他只想聽一些沒有營養的話」

「妳必須知道:沒有我,你兒子在45當天就要死了;你們可以不了解,覺得我們後來都沒做什麼......但我可以告訴妳,我們費盡心力救回來的病人,我當然會救治到底,沒做什麼只是你們片面的誤解。」

我把所有的憤慨不滿全傾洩在一個無辜的老人身上;但我也沒有忘記強調自己救人的初衷。

這個病人是一個50多歲的老菸槍,兩年前原本該在振興醫院接受魏錚大師的繞道手術治療,卻陰錯陽差落在本院一位年輕主治醫師手上,而且是在那麼糟糕的日子--45,一個大家都回鄉掃墓不在的日子。我想這就是所謂的造化弄人吧!?如果不是我在重要時刻趕到,病人如今連墓前的草都不知要長多高了。

但這又如何?也許在這個反覆進出開刀房,不斷發生感染的病患心裏他早就覺得生不如死了吧??

所謂的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
--是誰把自己拖到今天的地步?
--是誰在能做選擇之時蹉跎了,把自己交付到如今這麼不可測的命運?
--是誰把兒子教成這樣,搞不清楚誰是真正讓你父親活下來的人,只想聽一些好聽卻不實際的「屁話」??

但這些對錯是非又如何?成功不必在我--就算救人只救了一半,他的命運跟那位年輕主治醫師的命運可能比較相關吧?而我只是個過客,偶然飄過,卻又悄然遠蹮。

從今而後,庶幾無愧!!!
我變了
變得心冷
變得無所謂

當我站在剛以Clamshell蛤殼式開胸法,把學弟以正中切開的創傷性主動脈斷離病人手術硬是完成時,我確信自己變了。
變得不再是需要催眠自己是一流高手的我
變成確信自己是一流高手

從前的我,常常覺得納悶:
「為什麼學長不會為病患出開刀房後的命運有任何情緒牽扯?」
「為什麼我要與病患及家屬同悲同喜?」
在經歷過一些人事紛擾之後,終於我也接近到學長的『境界』--因為這個社會、這些人民不值得我們過度付出。

蕭伯納說:「所有職業,都是對付外行人的陰謀......」。
在某些時候,醫生跟政客其實沒有分別。

謹以醫龍20的其中一幕做結尾:
「你沒有真正擔負起身為醫生的風險……你對失敗的責任,沒有恐懼;所以你的診斷會變得膚淺。」這是朝田龍太郎對國立笙一郎教授所講的話。
--我們將引以為戒--對失敗,沒有恐懼;對司法,站得住腳,原本醫師的風險、膚淺診斷將由共惡社會一起承擔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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